 鲜花( 0)  鸡蛋( 0)
|
台湾牧师大陆羊
- K* s- d* e4 `- ^3 L辛放
' y |, q6 R8 W6 s; \1 d* x
# ^1 o8 e' M6 U- b# z- z如果你去过教会,你也许会注意到华人教会的牧师多数都是来自台湾的,这几年渐渐的也开始有了一些来自大陆的牧师。按照我的观察,台湾的牧师和大陆的牧师风格有很大的不同;再一看,教会里的信众,现在也慢慢的以大陆人居多了,就是大陆的信众和台湾信众也有很大的不同,这真的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。我自己呢,曾经在宗教的边缘徘徊过好几次,有几次,差点都变成了驯顺的羔羊。根据我的经验,台湾牧师在驯养大陆的“羊”的时候,恐怕也不是很容易。下面就讲讲我的个人经历。; o2 ~, ?# X; y! U5 I5 s, f/ Z
5 U9 k1 Y! x- O* R4 t W' p
我出生在一个老干部家庭,父亲是个老粗,三八式的干部。我小的时候很淘,爸爸也不对我进行思想教育,他的教育就是打,大棒子、大棍子、大嘴巴子,叫做“三大纪律”。后来我上了初中,他就不再打我了,不是他“改邪归正”了,而是他打不过我了。有一次,父亲要打我,刚刚打下来,我一扬手,他就摔了个屁股暾。“他怎麽就这麽不经打呢?”我想。父亲是个立过战功的人,可是打倒了他,我也没什麽高兴的,倒是有点伤心。他真的是老了吗?6 G, N* q: t' f& `+ j) G o
4 a. d* l- D& D: h从那以后,父亲就不再管我了。我呢,整天到晚就是打架斗殴,在我们那个城市里出了名。后来我插队时,更加剽悍,人见人怕,有点像《水浒》里面的牛二。父亲讨厌我的时候就说:“你整个就是一个泼皮。”高兴的时候就说:“这小子,生错了年代!”
& T" c3 v! x. V# i9 D* D: D; e# E& @1 i$ u8 m4 l9 A/ e& ]# d
我插队的时候,总背着一个草绿色书包,上面写着“红军不怕远征难”,穿的是父亲留下的“将校呢”制服。书包里放着两样东西,一把菜刀和一本《马克思的青年时代》。我认为自己不是低级意义上的泼皮,而是那种好用斗狠的法国贵族,有文化的。再后来,我也不打架了,我已经变成了一个“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”。再说,我也有女朋友了。
7 v. Q" m6 k7 }+ j, ~( r- A8 n, h
我想,像我这样的人恐怕一辈子总是和宗教无缘吧?可是没想到,到了美国,还真的和宗教有了联系。
5 b1 t+ l/ h7 S2 C6 [0 z
' e6 O; p; P/ }9 Y我刚到美国时,就有一些人来敲门。一打开门,就看见一个老头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前,黑衣服,黑领带,白脸。见到美国人来敲门,我很高兴,就请他进来,还请他喝水。后来才知道,这是一个传教士。老头说话挺慢,但是很清楚,我还以为我的英语水平提高了呢。后来,我同意老头每个星期五的晚上来我的宿舍传教,要知道,这可是我最宝贵的时间啊(其实,我是想学英语)。# x/ q. [! F+ n4 Q
2 }! c# q: E9 x! K& |+ v* L
老头来我的宿舍前后有两个多月,真是“不避风雨”。可是后来我的功课渐渐的忙了起来。但是老人家还是在门口等,无论我回来不回来。后来有一件事使我一下子就厌烦了,原因是老头看我不太心诚,大概也是恨铁不成钢,很焦急地告诉我:“你必须努力啊,现在天堂的位子不多了,只有两千多个了!”我一听这话,立刻就跳了起来:: j+ p n5 Z+ E1 f/ e! X
* H- }; \ X' O/ {! `8 I! L$ ^“那算了,我不干了!天堂只有两千个座位了,再按照国家指标一分,哪能轮的着我呢?”(注:当时申请绿卡是按国家分配指标的,中国和最小的国家比如汤加都是一样的名额)7 T' l+ |& q f D, k, {
- Q$ C. @: J6 q
从那以后,我就给老头吃了一种他从来没吃过的中餐,叫做“闭门羹”。时间长了,老人家就不再来了。
1 o5 A* N. v2 [* z/ @7 q% X2 P# b! Z
后来我工作了,也有朋友或者同事劝我去教会。尤其是由一位来自台湾的朋友,叫易蜀芬(只有来自台湾的朋友才会起这种奇怪的名字!)。她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,性情豪爽,据她说,她的父亲也是一个军人。蜀芬总是劝我去教会,我看她人太善良,不好意思刺激她,就虚与委蛇的说,“要是教会都是你这样的好人,我就去。”没想到她还当了真,不断的对我进行教育,一直到有一天我决定“刺激刺激”她。: O4 Y1 S- v9 i
9 D5 ]* ^4 `* p- t+ C6 e( d. [我对她说:“你最好别叫我去教会,我可是一只披着羊皮的豺狼啊。”
4 |4 @, n% J. H* N) r( X1 |& N. n& I6 M
她说:“上帝要收的就是你这样的人。”
% ], L$ @; z* e7 t5 Q; ?6 W* V% G0 J
2 C( c7 I# f( q( T' |
“信教有什麽好处呢?我不懂。”( D2 z: J1 j9 D' X% f6 S `
, i, T9 A9 l X5 D$ {“教徒是可以上天堂的。”
: y: m7 F* m6 K: a1 K( I: L) R5 c h$ M2 m l/ h- u3 z
我使出杀手锏,提出了我最刁毒的一个问题:“上天堂有什麽好处呢?”1 C( T$ `' f5 r1 O6 X
+ V6 d9 _- M; u8 q我历来有一个观点,就是天堂不好玩,地狱好玩。我问蜀芬,你去过迪斯尼世界吗?她说去过。那我就说,你看游人去迪斯尼乐园玩,总是爱去迪斯尼的洞穴世界,那里面净是些鬼,人人都喜欢。再者说了,历史上的宗教著作里所描写的天堂的景象,哪一个是有意思的呢?旦丁的《炼狱》多好玩,各种各样的鬼,人世的鬼,阴间的鬼,酒鬼、烟鬼,瘦贵、厉鬼、大头鬼、色鬼、活见鬼、还有各种各样的“行为不‘鬼’(匦)”。真得是娓娓动人,比天堂好玩多了,我喜欢!
0 \+ d% g4 G+ X9 N' \
3 s y$ W3 {/ D; _1 r* Q我对蜀芬说:“如果迪斯尼建一个黄金铺地,绿草小羊羔的天堂世界,肯定没人去。”7 ^% D& C( C6 t8 y+ V; V6 ?2 u
/ G8 h* r* S0 f) V0 m, h
她喃喃地说:“你这个人,真有意思。。。” O C1 i8 f- O: N
, B( r b3 E1 \/ G前几年,我搬了家。可是没想到“山不绕水转”,邻居竟然是一个牧师!% D, b; P& @9 {# z5 {! K5 Y7 R
) T9 P7 X9 E4 m) @- O
牧师是从台湾来的,长相很温和。按理说,温和是一种态度,而不是一种外表,可我还是觉得他的长相很温和。孔子说:“富润屋,德润身”。大概这位牧师的德行是不错的,所以表现在脸上,也是一脸的善像。
. E3 t* r) ^) R$ F# _ Z5 n, d# y/ K* H/ ~4 V# n
我们刚搬进去的第一天,这位牧师就来敲门了,打开门一看,满天的阳光灿烂。他笑得很和善,一说话,声音像秦汉!
% ~4 t9 z& t# B, _, u$ f1 e
: y) f9 V" z& o$ d“是新来的邻居吗?欢迎您!”说着,送过来了一大盘河粉。
& H; v$ l a8 Y; t( J- X3 x+ Y, R- h- f) V" S% I
“这样的邻居我喜欢。”我对老婆说,那时我还不知道他是一个牧师,要不然我是不会接受他的河粉的。
. s. G. H; j; y; t
7 p3 s$ K k1 v+ y5 p X- L, `从那以后,我就刻意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。我怕人家给我传道。所以我经常看到杨牧师眼中流露出的惋惜的神情,好像牧人看着一只走失的羊。
5 [4 l+ a' `" _% T( y6 P+ _, h, V1 D; B4 c. x3 s7 H
“得了吧!”我心里想着& n$ l2 p* G0 x
+ ~& E2 |/ Z& O* U) K& Q* `可是过了不久,事情就发生了变化。先是我的老婆和杨牧师的夫人成了朋友,这还不要紧。可是我的女儿也好像是迷上了这一家人似的。他们相处的非常融洽。我倒成了外人了,我不服气!
5 q2 c/ K# d( G9 B* U
3 F4 J( ]% P1 \" x1 z5 f9 ~好在老天有眼,给了我一个机会。
4 t ?, ?# e( @6 z3 e4 Y$ h: M5 l* j9 F/ d H7 H
杨牧师有两个儿子,一个像爹,一个像娘。都长得不错。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的典范。我每次见到他们,就开他们的玩笑:“你们怎麽长的?真是上帝的小羊羔!这麽驯顺。知道什麽叫‘驯服工具论吗’?”(“驯服工具论”是文化大革命时批判刘少奇时候的罪行)。5 T7 g. ^9 V# S, l* w) B
/ {. F1 M. ?8 P/ F: I x- T3 \
两个孩子一见到我,吓了一跳。可是他们的教养都极好,看着我,也没有逃走,一付善良无辜的样子。我立刻就感到内疚了,心里想:“我要是有这样的儿子就好了。”4 V* V1 e: _! h
h' O) D; B) T3 }0 b/ l
杨牧师的两个儿子都学柔道。这我就不懂了。我问他们:“你们学柔道干什麽?”) p/ F+ r+ n) h Y/ U$ M& \" y
$ A4 F* t6 c2 ]' n/ p“锻炼啊”
: e" \; b" [ B. I1 {1 d+ v' S$ m' D! s9 f) l' m5 f( o
锻炼?虎崽磨牙也是为了锻炼吗?我不同意。“学柔道就是为了打人的,要不然学它干吗?”
& X( l& w% ~1 S
: H# a/ n I! `! Q& i两个孩子很不以为意,又不敢反驳。于是我笑着说:“大叔来跟你过一招。”+ s5 G/ ]+ Z' D
: u: M% ?5 p( B: `
我少年的时候,总和一群孩子在城墙上摔跤,我们那里叫“挂跤”。我可以摔倒所有的人,唯独摔不过一个叫左刚的瘸孩子。左刚长得像个文人,细皮嫩肉的,看上去很文弱,可惜孩子的左腿有点瘸。我挂跤时,一般用的都是什麽“大背胯”,“夹脖”,“兔儿蹬鹰”之类。而左刚从来也不乱蹦乱跳,他用的方法非常简单,叫做“跪腿”。就是把小腿从对方双腿中间穿过去,再从另一侧盘过来,把对方的小腿缠住,然后就是一个“刘姥姥坐轿”,自己毫不费力,对方必倒无疑。他的瘸腿使得他在做这个动作时,简直天衣无缝,因为一条腿短,一条腿长,“跪腿”最方便。
' E0 o3 H/ N: l/ j, y L: y& e' a0 ~/ p% k6 u
我把两个孩子叫到场地上,和他们过招。两个孩子还没有明白是怎麽回事,就被我用“跪腿”的绝招摔倒在地上了。他们对我佩服极了。我趁机对他们进行思想教育:0 }6 r7 t+ W) R
, K; {: f4 _0 s% ^- F+ E/ P( L. N“勤练不如惯打,大叔的本事全是打出来的。”/ Q0 @: b% ?" y! M' |
“打人不是好孩子。”0 ~- I* F1 C; n6 w% {
- Q q j8 S, Y0 g/ } c! N
“大叔告诉你吧,打人是可耻的;但是被人打更可耻。”; y7 a& L% h2 ~0 G& l. O
“如果别人打你的左脸,你应该怎麽办?你应该左右开弓打他的左脸和右脸。”
a2 [8 p- q2 w8 M. i/ G: r$ J0 U
6 R: c# s' u! [+ |! y第二天,杨牧师和夫人在门口碰见了我。我一看见他们,就想“糟了,这两位大概是来兴师问罪的吧?”不过我也不怕,要说辩论,其实杨牧师根本不是我的对手,就是加上杨太太也不行。连杨牧师自己也常常对我说:“你真的好有口才,这是神的恩赐,我很羡慕你。”我想对他说:“这是党的恩赐,人民的恩赐。”可是我知道他是听不懂的。1 Y M. f6 F. I' `7 ^
& I+ E- I/ y1 c7 s1 a. s9 `: @/ D杨牧师和杨太太见到我,一脸高兴的样子,说:“我们两个小男生(男生,女生,他们为什麽要这样叫呢?好别扭啊!)好喜欢你,你简直成了他们的英雄了。”
1 N7 W7 a+ `2 c/ e+ c3 ]: ]2 C9 c# H8 Z, j& V; c+ k4 K
“Now you see the bad influence”(这一下你看到这种坏影响了吧?),我笑着说:“You’d better keep them away from me”(你最好叫他们离我远点)。杨牧师说:“你好幽默,我真的希望自己能幽默一点。”
) D- i2 v3 M2 |0 O
5 f7 o% Q; b# m, W0 G杨家的两个孩子真得是和我越来越亲近了。杨牧师夫妇也经常给我们帮点忙,有他们这样的邻居,很方便。杨家的公子和我一块打球、下棋、钓鱼。他们学习的很快,但是暂时还都不是我的对手,所以他们总是要回来,要到我家来,好像我家是一个必须要攻克的堡垒一样。
2 E% P; V5 ~; ~7 g# C7 T) m& X3 q: l* [9 V1 f& s5 J1 U6 q$ Q
有一次,我带着杨家的公子去钓鱼。我跳进水里去游泳,杨家的两个儿子也跳了下来。小的一个刚跳下水,就呛了一口,他立刻就慌了,被河流卷着流向下游,我很紧张,立刻游过去,把他救了起来。一上岸,他从嘴里吐出一点河水,两个小朋友就笑了起来,我也笑了起来。看着他们一点一点坚强起来,我很高兴。在我的思想里,男人就是这样成长起来的。人生一世,必须在危险的边缘上走过几次,生命才有意义。
, l* K* O- k% ]8 B- t7 _
9 C0 P9 q7 f/ O" d; j, a; u+ L从这个意义上来讲,我喜欢的不是蒙古的小绵羊,而是青海的山羊,那种能够翻山越岭,爬高走低的羊。一只坚强的羊,虽然是一只羊,可是能和狼斗。
' \ s% M) a- m! W s9 _) s5 ^# M+ p
& y; t- h# B& n' B- z4 k! C# c后来我还真的开始去教堂了,我去教堂并不是为了自己,而是为了女儿。我之所以说是为了女儿,是因为我觉得她有权利去了解宗教,倒不是觉得她应该信教,如果我不开车送她去,其实就等于剥夺了她的权利。可是我并不希望杨牧师去教堂时候捎上我的女儿,虽然那样很方便。我希望孩子不要觉得去教堂这件事有任何牵强的因素在里面,影响她的判断力。
- x" t$ X4 ]% _- a$ i- V: P* V: O& z1 }$ p& U& ?$ {* i9 R
我们去教堂前后有将近半年,我觉得自己渐渐地开始喜欢上了那种氛围,奇怪的是我的女儿倒没有开始信教。我想这大概是我们家的血液在起作用吧?那种桀骜不驯的性格,使得她还要在自己的路上去摸索。4 ?/ u* b$ l0 L- H6 O) {4 f! c$ z
" {6 A l; y1 t+ k4 {
后来,只有我自己去教堂了。我不大多说,我只是听。因为我的讲话太异端,而且说得许多人张口结舌。可我不愿意叫大家不舒服。我想我这只羊真得是太难驯养了。我有时候甚至想,我是一只两条腿的羊,站在那里,把两只前腿伸进口袋里。有时候还拍拍牧羊人的肩膀,说:“Buddy, we should go this way。”(伙计,我们应该走这条道)。
7 ?1 l, j7 P! l7 T( P) P) L1 W: n0 z8 D5 g$ `
总之,我是一只难缠的羊。
( p* f2 N; X9 u) L" d r$ c$ s: r2 l1 x: m+ o6 V! _$ F
再后来,我们就搬走了。没有了杨牧师那样的邻居,我也就不再去教会了。
, l$ ?- R9 V: e% e* z% ?- H- D
6 `* ?: o" u0 J! G' j杨家的儿子有时候会打电话过来,说他们很想我 ... |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