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ZZ)西方也有“阴阳五行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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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方也有“阴阳五行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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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·方舟子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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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近年来国内有不少人倡导把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某些内容（例如卜卦、
2 X& S' p, D: N风水、中医）树立为“东方科学”，以与被称为“西方科学”的现代科学
相对抗。“东方科学”的主要特色，就是建立在阴阳五行的基础上的。
+ Q; j4 z0 m" a( @2 x0 B+ f“东方科学”在国际上没能获得承认的原因，据说是由于西方人理解不
# v/ S$ r, \/ f9 p3 u4 l了阴阳五行。其实在西方历史上，也曾经流行过类似阴阳五行的学说，统
* m) D* C: {3 k1 E! e; e治西方思想界达两千年之久，那就是源自古希腊哲学的四元素学说。这个
* @" O9 W' Q. R/ S& V9 Z% f3 C思想体系非常精致、巧妙而庞杂，其“博大精深”的程度丝毫也不比阴阳
五行说逊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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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m2 M! f3 I- V& y* o1 g6 k. @    这个思想可以一直追溯到西方第一位哲学家泰勒斯（约公元前625-547），
他是第一个尝试完全用自然因素解释自然现象的人，并提出了这么一个大
问题：物质归根结底是由什么构成的？他猜测宇宙万物都是由同一种基本
, |# D  W; P- S6 ~! P$ G元素构成的，那就是水。

2 O6 G  U" P% |5 d$ f    其他古希腊哲学家都跟着思考这个问题，但是分别给出自己的答案，
连师生都会为此互相吵架，真正是“吾爱吾师吾，更爱真理”。例如泰勒
斯的学生阿那克西曼德（约公元前610－546）认为基本元素不可能是水，
; p( j% q* [5 J" ?$ t/ U而是某种不明确的无限物质。阿那克西曼德的学生阿那克西美尼（约公元
- n! e8 U! n5 K7 c前585－525）则认为基本元素是气，气稀释成了火，浓缩则成了风，风浓
' b4 o! I; C+ s5 J1 a缩成了云，云浓缩成了水，水浓缩成了石头，然后由这一切构成了万物。
那位留下了“人不能两次走进同一条河流”这一名言的赫拉克利特（约公
元前535－475）认为万物由火而生，所以永远处于变化之中。

1 D: b" ?4 H8 F! \- H) e    恩培多克勒（约公元前490-430年）对此来个兼容并包，综合了前人
( A4 q8 J8 t2 H& N1 g- j( {/ C的这些看法，再添加“土”，就有了水、气、火、土四元素。特别看重几
' A4 Z. e( d2 g( i. ]/ S何学的柏拉图（公元前427－347）把四元素几何化，认为组成它们的原子
  L: H0 [' R' b形状分别是体现其性质的一种正多面体：火原子是最为锐利的正四面体，
气原子是几乎让人感觉不到的正八面体，水是像小球一样滑溜的正二十面
体，土是能够堆砌起来的立方体。

    正多面体共有5种，还剩下一种正十二面体没有元素可与之对应，柏
拉图说它是神用来排列天空的星座的。柏拉图的学生亚里斯多德（公元
1 C3 ?5 m1 d& v: u/ m8 w2 g% Y前384－322）认为组成天体的元素与地球不同，是纯粹的“以太”。多了
  k. X) v, y4 f' \/ h( m; @6 B& n这一第五元素，各种元素倒是可以和各种正多面体一一对应了。不过亚里
斯多德不像他的老师那样痴迷几何学，对这种做法并不感兴趣。

    亚里斯多德把四元素学说发展成了一个能自圆其说的体系，看上去很
, {$ n5 W$ a* k: \6 Y% j迷人。例如，这个学说能解释为何宇宙以地球为中心，井然有序：土最重，
组成了地球的核心；水较轻，覆盖在地球的表面；气、火更轻，笼罩着地
: H* T/ \! W  ?# E" g) j+ ^球或向上飘扬；以太最轻，位于天上，绕着地球运行。

    亚里斯多德认为，四种两两互相对立的原始性质才是世界万物的本原：
冷－热、干－湿。不同的元素是由这些性质按不同比例组合而成的。火是
热加干，气是湿加热，水是冷加湿，土是干加冷。因此元素之间是可以相
互转化的。例如，把水加热，水中的冷被热取代，水就变成了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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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四元素学说渗透进了西方传统学术的各个方面，影响最为深远的，是
: B' p6 n5 {' [, Z0 x0 {西方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（约公元前460－370）据此提出的四体液学说。
它认为人体有四种体液分别与四种元素相对应：由肝制造的血液（气），
- f5 E/ f2 q; X: B4 r. _肺制造的粘液（水），胆囊制造的黄胆汁（火）和脾制造的黑胆汁（土）。
$ ]: r7 U. S8 p8 T( J; x人之所以会生病，是由于四种体液失去了平衡所致，治病就是要让体液恢
复平衡，因此衍生出了放血、发汗、催吐、排泄等疗法。西方传统医学用
整体的观念看待人体和疾病，主要用草药入药，认为不同的草药有不同的
冷－热、干－湿属性，可以借助它们让体液恢复平衡。处方往往同时用很
6 T1 a- j4 O  n' k多味草药，讲究不同草药之间的相互搭配。这些观念和做法都与中国传统
* S& a" }: o6 l# e4 R4 y医学很相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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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第一个认真地质疑四元素学说的学者是英国化学家波义耳（1627-1691）。
$ W0 p2 v/ A0 z" R  `他在1661年发表《怀疑派的化学家》，对古代元素学说进行了批判，认为
它们都不是真正的元素。他提出，元素应该是指既不能由其他物质生成，
也不能相互转换，无法再分解的某种原始、简单的东西。他并提出，元素
* h' j5 m# L' k! {7 f6 G: |1 M的种类有很多，什么东西能被算是元素，要用实验来确定。对古代元素学
说的否定，可以视为化学创建的一个标志。四体液学说的寿命还要长一些，
/ f$ d8 G$ f# X直到19世纪还有很多医生相信，随着现代医学的兴起才遭到了彻底的否定。
1 }0 @6 m  r2 L% C+ B0 ?* M现在西方学界实际上已无人还相信四元素学说，但是在民间还有人信奉，
( G3 `* t/ p7 a1 f8 p例如星相术仍然把它当成理论依据之一。

6 N9 n# w# a2 V* i7 P2 W: ?$ r    四元素说其实并不是很离谱，可以把它看做是四种物质形态的象征：
土、水、气、火分别对应着固态、液体、气态、等离子态。但是那毕竟只
是古人对世界本源的一个充满臆想的朴素看法，不管其体系是多么的博大
, o! q$ E6 d: b精深，在现代科学兴起后，在西方就被无情地抛弃。而更为简陋的阴阳五
5 ?. f2 r  \- b# N行说却至今风靡中国学界，甚至被当成了科学，继续用它来指导治病看风
7 S! U9 ]2 B! N水，这倒是很有东方特色的。还有人幻想用“东方科学”来拯救“西方科
学”、西方文明，则是对西方思想史的无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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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`6 G# b' S! n( F2009.8.2

（《中国青年报》2009.8.5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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