 鲜花( 85)  鸡蛋( 0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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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。 有一个学生的父亲去世了。一场意外的车祸,她在家乡的父亲搭车时,从车的后仓摔下来,当时就已经不行了。不幸的消息传来时,她正在庆祝入学两周年的联欢会上演出印度舞。从那天晚上开始,她就不再笑了。一个爱唱歌跳舞的女孩,现在只是一个人躲在宿舍的角落里落落寡欢。她的同学舍友来我家做客时说到她们的担心,我就请她们转达我的邀请,请她到我家来坐一坐,喝喝茶,和她聊天。
; J1 v2 c, \+ y6 U% K她来了,坐在那里,表情冷淡、僵硬,好象刚刚哭过。 / a- y9 M8 } j8 e: ]; p
我对她说:“其实生命它本身一直都在变化之中,你看,即使是你的父亲,他也不会一直不死的,死亡它只是提早发生而已,作为一个现象,它只是提早发生了。” s* p8 m# F2 W, i6 v3 H
她说:“是,我知道,可是总觉得这样是不能接受的,为什么不能够再推迟一点呢?”
0 f E$ M" \1 v; ?# ?) Z, S我说:“那我们再来看一看吧,平时你怎么去想到你的父亲,怎么去感受到你父亲的存在呢?我们说父亲活着,他是以怎样的形态活着?以你来说,你现在看不到你的父亲;原来父亲活着的时候,你是在外地念书,也看不到父亲,你是怎么去感受父亲的存在呢?你是怎样感觉到父亲跟你的生命关联呢?不正是通过你的心吗?你一想就可以想起你父亲的笑脸,现在你再想一下你的父亲,能不能想到那张笑脸?”
6 v. m2 G+ w6 S G" J她说:“能。” 8 r, c/ B- E! {; ?: F0 H
“那你父亲不是仍然像以前那样的一种形态活在你心里?你缺少了什么呢?” 8 C9 K8 r) ]7 ]% z, g7 ?3 Q7 f
“可是回去的话看不到他了。虽然在这里同样我想到父亲,可以想到父亲那张笑脸,对我来说跟以前是一样的,可是现在我回家,我见不到父亲了。”
! Z2 h, N l2 ~, i# J& d) b3 j“不一定,你再想想看:你需要什么?你说要见到父亲,和他聊天,然后握住他的手,能够听到他的声音。可是父亲被火化了……现在呢?看起来,他好像化成了一团灰。火化是一种仪式,通过宇宙最基本的元素——火,他发生了新的形态变化。现在他的一部分,通过火化的仪式,从烟囱中飘升上去,成为风,成为光和热。你家乡的阳光、空气,风和水,都化入了父亲的生命。现在请你再回忆你的家乡,就是现在!整个宇宙的阳光和空气都是相通的,你现在感觉得到四周的温暖,这不就是父亲的能量吗?这是你的父亲新的生命。他改变了外表,但没有消失。我把一滴水投入北冰洋,你在太平洋、大西洋都能遇到这滴水,这滴水没有消失,对吗?” 6 y7 G7 ]" K6 j9 b( W
“对。” 3 S: J B$ j6 B7 `. K
“那么,现在这一刻你感受到的父亲的温暖,是融入了整个宇宙的温暖。你感觉到的光和热,其中就有父亲对你的爱。他也在空气里,融入到风中了,当你觉得风吹过你的时候,就是你父亲从你身边经过,这一次他用风的方式安慰你,向你问好,你能感觉得到吗?你的父亲生命的一部分,也可能被雨吸收了,被云吸收了。现在他可能又回到大地,又成为草叶,花瓣,树枝。所以现在,你的父亲拥有更丰富多样的存在,他可能在每一片阳光中间,每一滴雨水中间,每一片草叶上面,悄悄地在那里向你打招呼,向你微笑,你有没有看到?如果你的父亲,构成他生命的所有成分都仍然在整个宇宙中存在,那么想想看,现在你那么悲伤,你父亲看到了会高兴吗?” * `, s! V# H6 q& ]6 f( T
“不会。”
) J# F8 D/ Z9 E- Y1 c“现在你父亲可以以更自由的形态来跟你打招呼,你为什么还要伤心呢?”
9 D9 Q) Q7 [; R& O$ r& }" j9 R“对呀。”她脸上开始泛起笑意。
5 e, w0 \* U: n9 W: V# Q( Q/ @3 d8 Q- y“其实,真的没有一个人会真正消失的,他只是在变化。你看一下我们脚下的土地,已经死过多少人、埋葬过多少人都不知道了,但并没有什么东西真正从这个世界消失。仅仅是一种变化。通过这些变化,新的生命会出现,新的形态会出现,所以我们现在能够欣赏各种各样的新的形态,你不必去留恋那些旧的。旧的样式消失了,可是它仍然会以另外一种方式表现他自己。所以,你可以把生命看成一种捉迷藏的过程,你通过每一个有限的现象,去找到那个无限。” + A9 T) q, {3 l' L" |2 x
我继续说:“现在你也去想象你跟你的父亲在玩捉迷藏的游戏,现在能够让你认出父亲的唯一标志是什么呢?就是你的心感受到父亲的爱意、温暖。如果有一样东西能让你想起父亲,像你父亲的笑脸一样的让你感觉温暖,感觉到喜悦,那就是你的父亲了。”
# I9 O) c6 e& M% A" |“老师,我知道了,我们吃水果吧。”她笑了,把手伸向面前茶几上,一直没有动过的果盘。 2 B5 ?* r) {3 |! p6 L
附:下午偶然在整理旧稿时,翻出了事后追记的对话片段,心有所感,略做一些修改,成此小文。蒙光撰4 g! B, A9 r2 c; O
此时我也想到了我的先生,林生简, 林庆寿,林刘兰妹,这些最近已往生了的亲友,不由地向天空中伸开了双臂,觉得他们离我并不远,大概。谢谢您,蒙光,我的山大校友,您知道我需要的就是这个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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